水仙花开

邻居是一位姓欧阳的广东老太，其实欧阳老太并不姓欧阳，欧阳是她老公的姓，而她老公在她50岁的时候去世了。欧阳老太没有子女，晚年唯一的生活乐趣只是养花，她每天浇水、施肥、剪枝、换盆，忙得不亦乐乎，如醉如痴。

有一年冬天，欧阳老太送给我几个水仙头，我把它养在盆里，铺上几块雨花石。过了些日子，球根下面生出许多细嫩玉白的根芽来。我每天给水仙换水、晒太阳，水仙倒是长得挺高的，可就是没有结出花骨朵，根部也慢慢烂掉了。我去问欧阳老太，她告诉我，水仙头是要用刀削过的。我很惊讶，我相信植物与人一样是有感觉的，怎么能用刀削呢？

第二年冬天，当水仙头又长出嫩芽时，欧阳老太一刀刀削给我看，再手把手地教我。到了春节前后，那盆水仙真的开出了许多白色的、黄色的、单瓣的、双瓣的花朵，将节日点缀得生机勃勃。这以后每年春节前，欧阳老太都要送来一盆已养至含苞待放的水仙。有一年我生病住院，欧阳老太还送来一盆她精心培育的水仙，几株水仙相互缠绕在一起，高低错落，而且开出黄、白两种颜色的花，简直是件根雕作品。我把水仙放在床头，满屋里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幽香，病也一下好得很快。那以后我迷上水仙，只可惜水仙的花期太短，如果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水仙花开就好了。

有次欧阳老太家来了一位画家朋友，尤其擅长画水仙。我把我的想法说了，他说这很容易，马上铺了白白的宣纸，浓浓淡淡的水墨点染上去，接着勾勒几道婉转有致的花干，再以黄、白两种颜色随意点缀几笔，便怒放出几朵水仙花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。我把它挂在卧室里，这样就终日可以和水仙相伴了。

欧阳老太的生日是在阴历正月十五，花开花落她又高寿了一岁。那年我写了条幅送她：愿世间水仙花长开，愿欧阳老太人长寿。她看后笑眯眯地谢我。有时觉得欧阳老太真的有几分陶渊明式的恬淡和逍遥，我甚至想，将来有一天真的“人老珠黄”，也要像欧阳老太那样静心养老，度过残年。

终于有一天，人们发现欧阳老太走了，是在睡梦中悄悄去的，嘴角上还挂着笑，很安祥。她的身边还摆着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。